她了解得这么详细，让老爷子有些惊讶。但他没有表现出来，而且没有打断韩素澜接下来的话。

“林家的财报我看过了，但是数字并不可信，他们在海外开了账户，具体在哪里我已经查到了。我擅自推算了一下，总的来说，他们的财力比我们雄厚不少，但大多都是黑产，不便现取现用。另外，具体可查的私兵有1万人左右，实际数字可能远远大于这个数值；他们的军火库分散于全国各处，同时他们和境外势力有所勾结，除非掐断所有来源渠道，否则，正面作战并不稳妥……”

“至于肖家。在新一任掌权人的带领下，肖家的势力已不能与之前同日而语。全国超半数的黑色势力都握在了肖家手里，我认为肖家的军事作战能力并不输于我们，而且他们普遍没有道德感和同理心，任何手段都是可能使用的……”

她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都说了出来，并详细解释了自己为何持有现在的观点。老爷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，只是用那双鹰隼一样犀利的眼睛看着她。

“世界上最难猜测的东西，你认为是什么？”

世界上最难猜测的东西……？

怎么话题突然跑到这里……

啊，对了，有一个核心的东西，贯穿了她所有计划的始终，她却没有好好地解释。而这，正是最难以捉摸的。

“是人心。”韩素澜恭敬地回答，“的确，我的分析很大一部分都是基于对人心的揣测，但我是有信心，他一定会这样做的。哪怕他改变了想法，我也知道应当如何诱导他。”

老爷子对此不置可否，话锋一转，反而又问了她另一个问题。

“小澜啊，当初我让人炸毁了你搭乘的飞机，差点害你命丧大海，对此，你可有怨言？”

“我认可您的做法。从您的角度出发，想扼杀我也是正常。实话说，您现在能这么快接受我，我反而觉得惊讶。”韩素澜平静地回答道，“我曾经的确是厌恶这个社会的，但我现在能这样坐在这里，和您这样平等地对话，没有阿麟，这是不可能达成的事情。一开始我也想过，是不是人终究反抗不了命运，可其实我有过别的选择，只是我一直狠不下心。”她笑了笑，为理性所包裹的眉眼这时才显出一点柔情来，“我刚才说的那些话，的确也存在我个人小小的私心，但我会产生这样的想法，会站到这里来和您商量，归根究底，还是舍不得他伤心。他生来就是该发光的，我不愿意有任何可能，让他明亮的眼睛蒙上阴翳，如果可以，我宁愿他一路顺风顺水，一点罪都不要受的。”

杜蕤轻叹了一口气，已有老态的眉眼中，透出一如既往的慈祥。

“不破不立……这就是你的想法了。”

韩素澜点了点头。

“子言那孩子，也有参与吧？”

韩素澜摇了摇头。

“有些事，其实我并没有告诉他。”她有些犹豫，“总觉得，他和之前不大一样了……”

杜蕤沉沉地叹了口气。

“我一直想在麟儿继任之前解决这些事情。但你们成长的速度比我预料的要更快，而且，你们之间的情感纠缠，也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。”他无奈地笑了笑，“有些事情啊，与其我来做，还不如让你们自己来处理更好。你说是吧，小澜？”

韩素澜愣了一下，“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我老啦，也该退休了。如果能在走之前为你们做点什么，也算是我的剩余价值了。林慈那老头，我们斗了一辈子也没个结果，用扳倒他来做结尾，也算圆满了。”杜蕤有些感慨，不知道韩素澜说了什么，好像触动到了他心里的那根弦：“年轻人啊，就是有自己的想法，挺好的，当时我们也是这样——”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，“可惜当初的她没有你这么大的魄力，那时候的时代也没有现在开明。当初下令炸掉那架飞机的时候，我还在感慨竟然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，没想到啊，你和她根本不一样。”

似乎是回忆起了美好的过去，他的眼里透出怀念的笑容，“麟儿是我最挂念的孙子。他和我，从样貌到性格，可以说是如出一辙。我本以为，杀了你之后，他就算会责备我，也会慢慢明白我的苦心，没想到你呀，一骗竟然骗了那么多人。死过一回，再想分开你们就难咯……不过，我也没想到他会为你做到这份上，或许未来也会在我的意料之外吧……哈哈哈，未来的事情，谁又能说得清楚，去做你想做的吧，我也想看看，你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。”

老爷子的态度，是意料之外的宽容。

韩素澜站起身，感激地鞠了一躬：“您放心，我一定会保护好他的。”她抬起头，眼神坚定无比，“该是他的东西，任何人都拿不走！”

“呵呵……我看啊，比起这位置，他更想要的是你吧。”老爷子笑眯眯地拍了拍身下的椅子，意味深长地说道：“不过呢，以你的脾气是肯定不会听他的。他啊，在你身上还有的是苦要吃呢……”